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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可以这么有声有色:人民教师的最高尊严在课堂
2020-06-04 20:25:18来源:100唯尔

  最近有个观点很火,说“教师的最高的尊严在课堂”。貌似很有道理,实质不仅不合逻辑,也根本不懂何为人的尊严,说白了不过师道尊严的翻版而已。以此类推,开飞机的尊严在天上,摆地摊尊严在地上,社会上三百六十行谁能说出各自行业行行色色人的尊严在哪里?教师最高尊严在课堂上,参照物的改变,在权贵面前是不是就没尊严了,老实讲课堂上老师和学生之间是一种不平等不对等的关系,是一种特权,教师获得最高尊严,那么学生尊严该如何量化高低?“作为育人的主阵地,课堂自然承载着非比寻常的重任和意义。可以说,教师真正的高光时刻,是他站立于课堂之时。”

  每一堂课都是教师教育生命中的一个点,点点相连,便构成了他教育生命的轨迹,也决定了他教育生命的质地。如何在提升自己课堂品质的同时,提升自己教育人生的品质。一起来看这位特级教师的反思。

  课堂,教师的道场

  提到课堂,我的脑海里常浮现出吴宓教授授课时的模样。这位国学大师终生从教,门下弟子无数。吴宓教授之所以桃李满天下,除了他拥有精深的专业知识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他对课堂怀有无上虔敬之心,弟子温源宁描述他上课时“像划船的艄公那样卖劲”。

  课堂上的吴宓教授,心中如有神。开讲后,所有内容均脱口而出,无论是带着学生品味《红楼梦》,还是分析莎士比亚的作品,他都是大段大段地背诵原文;背到得意时,还会拿起手杖,随着诗的节律敲击地面;讲到动情处,仿佛自己就是文中之人。

  学生刘炳善说,当吴宓教授说到罗马帝国时,他的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彩,他那穿着旧灰布大褂的双肩猛然一耸,他那说话的调子高昂而自豪,仿佛那罗马就是他的帝国,他自己就是凯撒!

  吴宓教授像打磨钻石一样打磨自己的课。半夜时分,别人早已就寝,他仍埋头备课抄写;第二天一早,别人还在梦乡酣眠,他已在室外晨曦微露中诵读吟咏。批改课后作业,他也是分外用心。他总是用毛笔蘸着红墨水书写,字迹像印刷体一样工整,且每改一字,必把格子涂满,以免学生误认。

  可见,他的课之所以厚重,不是守株待兔、坐享其成,而是功夫到家之后的浑然天成。吴宓教授任教东南大学时,就读于清华大学的梁实秋曾旁听过他的课,梁实秋为清华大学未能将吴宓教授请到本校任教而深感遗憾。20 世纪 40 年代,昆明刮起“吴宓风”,时人赞誉:“吴宓的报告,倘能一字不误记录下来,就是第一等绝妙好文。”

  即便晚年身体虚弱,在听说陕西老家的一些中学因没有英语教师而不开英语课时,吴宓教授仍忧心万分,表示自己还可以讲课。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吴宓教授念念不忘的,仍是自己的教师身份。

  吴宓教授严谨治学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学生。弟子李赋宁回忆自己的老师时,说吴宓教授写汉字从不写简体字,且字体总是正楷,端庄方正,一丝不苟。这种严谨的精神熏陶了他,让他终身受益。

  对待授课,吴宓教授怀有宗教般的虔诚和投入,再加上他的诗人气质,让他在讲台上站立成雕塑一般的姿势。他之所以被世人敬重,令世人感佩,在于他极度讲究“师道尊严”。

  课堂,是教师的道场,既是布道场,也是修道场,体现着一个教师最大的价值和最高的尊严。

  课堂当有仪式感

  课堂的核心要义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授,更是文化的传承和文明的传播,课堂肩负着发展文明和发扬文化的使命。因此,课堂是神圣的,教师理应对课堂怀有庄重和虔敬之心。

  只有教师心怀庄重和虔敬之心,方不负课堂本应有的神圣和庄严,教师才能在和谐有序的氛围里引导学生求真、向善、臻美。这份庄重和虔敬之心便是仪式感的体现。

  拥有仪式感,课堂就会产生一种暗示,让人专注于那一件事和那一刻,全情投入。思维的力量凝聚于一点,更有助于思考力的培育和创造力的生发,这会带来学生精神上的裂变,从而提升课堂的品质和内涵。

  说课堂需要仪式感,并不是说课堂必须是严肃紧张的,而是强调教师不能丢了庄重之心和严谨的态度。至于外在的形式,可以生动活泼,也可以沉稳静默,但不论哪一种,都需有一种和谐的秩序,并在这和谐的秩序里回旋着张力,带给学生一种“幸逢其时”的欣喜和期待。

  “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我们的先人一直强调知识的神圣和庄严,现在,我们重新呼唤课堂的仪式感,这不是拘泥于师道尊严,也不是僵化教条,而是对教师职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及对文化本身的尊崇。

  我曾被《给教师的建议》中的一个案例深深震撼:一位有30多年教龄的老教师上了精彩的一课,观摩教师都听得入了迷。课后,当被问及如何准备这节课时,这位老教师说:“这节课我准备了一辈子,而且,一般来说,每堂课我都准备了一辈子。但是,直接针对这个课题的准备,也可以说是教研室里的准备,则仅花了约 15 分钟。”为一节课准备一辈子,这便是无比虔诚的仪式感,背后透露的是无上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前面说到的吴宓教授,每逢上课的日子,他都会穿一袭灰布长袍,一手拎布包袱,一手拄手杖,戴一顶土棉纱帽,有种古板的庄重。他的布包袱里,总是装着几本厚书,里面或夹着或贴着许多纸条,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满了字。

  每次上课,他必提早十分钟来到教室,像时钟一样准,然后擦好黑板,写下这堂课要用的参考书,一写就是一黑板,包括书名、作者、出版社和出版年代。

  对待课堂,我也是心怀虔敬。

  我随时随地学习和思考,并随手采撷素材,作为备课之资,以提升课堂的容量和质量。每次临近上课,我都会认真检查一下自己的着装,以保持知性、优雅的教师形象。

  我从来都是提早五分钟走进教室,调试课件,打开投影仪,拉上电脑桌边的窗帘,提醒值日生将黑板擦拭干净,然后静静等待。

  待预备铃响起,我会快步走上讲台,挺拔地站立,看着学生快速回到座位,然后用庄重而柔和的目光与每一个孩子对视一下。

  直到所有学生端坐完毕,以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时,我才宣布上课,声音轻柔却有力,然后师生相互问好,带着饱满的热情,开启新的一课。

  仪式感,既是课堂的底色,也是课堂的一部分。于我,那三尺讲台是一方世界,本应神圣、庄严。心中有繁花,自有芳香;心中有仪式,自有气象。

  教师的每一点自我提升,都会让课堂发生一次“微革命”

  教育是关乎精神成长的事业。在精神世界里,学生是教师的后裔,会传承教师的某些基因。如果希望学生朝着美善的方向发展,教师自身首先需要成为美善的典范。

  为此,我们当特别重视自身作为榜样的力量,给学生树立起一个具体可感的精神模板。可以说,教师的每一次自我建设,每一点自我提升,都可能会让他的课堂发生一次“微革命”。

  每一堂课都是教师教育生命中的一个点,点点相连,便构成了他教育生命的轨迹,也决定了他教育生命的质地。假使教师能用一颗匠心来守护他的课堂,对课堂精益求精,尽力使每一个点都达到极致,那么,他就在提升自己课堂品质的同时,也提升了自己教育人生的品质。

  若教师愿意创造性地对待自己的劳动,那么他的每一节课就都是独一无二的,他本人也会因此显得独具个性并因此变得更强大。若我们每个人都变得更强大,有思想有信仰,有方法有智慧,则就能“虽千万人,吾往矣”,单枪匹马也毫不畏惧。

  在教育之路上,个人的力量固然是微弱的、渺小的,但一点一点力量汇聚起来,足以成为火炬,照亮自己,点亮学生。

  且让我们尽心守护自己的课堂,使自己的课堂充满智慧、灵动和张力。这样的课堂,不只能丰富学生,也能丰盈教师自身。我们虽然处在一个平凡的岗位上,但若是抱持坚定信念,凡心所向,素履以往,也能闪现出迷人的光芒。其间的种种努力都会成为支撑我们的力量,照亮自己的教育人生。

  朱光潜先生说“此时,此身,此地”,我说,从现在起,从自己开始,进行自我反思和自我建设,怀着教育的理想,步入真实的课堂……

  文章来源 | 人民教育【本文为源创图书《课堂,可以这么有声有色》(郑英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的自序,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