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资讯

溪流秘境的「韧」证|| 台湾韧虾虎记事

【 标签：从河说起，虾虎】

韧虾虎全球局限分布，台湾可能为相对较集中的区域，全岛却没有几个人有幸一睹风采，可以说是谜般类群，而这要归因于牠们对于环境的严格要求，…韧虾虎的一生，犹如一个沿途做「水环境检测」的伟大环保旅人，而检测的工具，是自己的性命。

然后，然后…然后呢？

一条韧虾虎在南方某处的小溪上游孵化了，随溪水漂到下游，被取水的小堤挡住，遇到吻虾虎，然后它就死掉了。

一条韧虾虎在小溪孵化，随溪水漂到下游，漂过了一小段三面光的固床工，好不容易接近溪口，水位不断下降，变成了伏流，然后它就死掉了。

一条韧虾虎孵化，随溪流下，顺利漂入海中，漂流了几个月，尝到阔别已久的淡水，尾鳍觉醒，努力摆动着向淡水游去，进入溪口。这条溪的两旁有些店家民宅，排放的污水让溪里的微生物变得单调，韧虾虎找不到食物，然后它就死掉了。

一条韧虾虎孵化，随溪流下，顺利入海，漂流数月，寻本能游入了溪口，幸好此溪没有污染，它沉入底部，大大的胸鳍、吸盘状的腹鳍发生了作用，身上的美丽花色渐渐显出，开始追捕微小的毛蟹、溪虾幼体、水生昆虫等等生物，成为小小的猎人。本能让它一边觅食成长、一边往上溯溪，寻找未来的家。当它来到溪的中下游段，遇到了一群长相壮硕恐怖的吴郭鱼，把这附近的食物吃得所剩无几，甚至会追杀它，它的体力愈来愈差，有天，一条马口鱼张着大嘴向牠游来，然后它就死掉了。

没有完整的故事吗？

前面这些，是绝大多数的韧虾虎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它们甚至都还没有机会成长。

韧虾虎

看过它吗？

一条独立小型溪流的上游，一尾闪着玄妙光彩的小鱼，这是一类两侧洄游、溯溪生殖的小型溪流底栖鱼类【注】，成鱼有着或宝蓝、或靛蓝，或朱红、或殷红的半透明色块，因为腰部往往有两道暗色环带，如同衣带，也就是「韧」，故名韧虾虎。

溪流虾虎中较为观察玩家熟知的是另一种类--「日本秃头鲨」，牠们从独立小溪至中型溪流，只要水质清澈，都可能现踪，秃头鲨甚至是「两侧洄游鱼类」的代言人，具有生态指标意义。一条溪有「秃头鲨」的现身，代表其水质清澈、藻类多样性高，生态相对健康。

但，这样的环境其实太「基本」了，还不足以支持韧虾虎的生存。韧虾虎要能完成一生的「旅游」，还需要从上游至海口，水流稳定、没有外来种威胁、掠食者少、动物性食物丰富、具有郁闭林荫、复杂地形与溶氧量高的激流环境。

简单地说，韧虾虎的生存条件，要比其他虾虎都脆弱与「龟毛」许多，生活史很轻易就能被环境的变量打断。所以，它们在台湾的分布，可以说是稀少到可用梦幻鱼种来形容—一如它们身上的霓虹色彩般。

我们更可以说，这梦幻的韧虾虎，不但珍贵，而且是最原始、生态最健康的独立溪流全溪段环境的终极指标生物。

红鳍韧虾虎

完整的故事是这样的...

韧虾虎的旅游生命，完整的故事是这样的：

一条韧鰕虎在独立溪流上游冷冽溪水中孵化，随水漂到下游，一路没有人工建物的阻挡、躲过掠食者的猎捕，一直到出海口仍有稳定水流的条件下，顺利漂入海中。在海中随着海流漂流数月，取食浮游生物，许多其他同伴陆续成为海中鱼类的饵食…。身体构造与感觉、运动功能渐渐成熟，它尝到了阔别已久的甘醇淡水味，用力拍起尾鳍，朝向淡水游去，进入了溪流。

溪口有塘鳢、鸡鱼、乌尾冬等等掠食者，又耗损掉大半的同伴。它侥幸一次次逃过捕猎，沉入溪底躲藏，并且运用发育完成的胸鳍、吸盘状的腹鳍、强壮的尾鳍、背鳍、臀鳍等等构造，移动、躲藏，开始寻找牠在溪流中的主要食物—毛蟹与虾的幼体、微型的水生昆虫、藻类等等小生物，成为溪流食物网中最初阶的小小猎人。

韧虾虎随着本能，一边觅食成长，一边慢慢上溯寻找「真正的家」，朝向生产繁衍的目标前进。在这段时间里，溪床整治所造成的干涸会要它的命，人工养殖逸流的吴郭鱼等外来种、人为或偶然进入流域的马口鱼等掠食型初级性淡水鱼会与它竞争甚至捕食它，通常韧虾虎没有胜算。避开了重重威胁后，它们才能安然上溯到中上游段。

韧虾虎上溯旅程中可能遭遇的凶险

溪流的中上游，不能有太大规模的人工构造物，否则可能改变局部的食物网生态，或猎物不足，或掠食者（例如吻虾虎等）太密集，造成韧虾虎的罹难。韧虾虎是天生的攀登高手，许多其他上溯鱼种过不了的障碍，它都能一一克服，在一阵努力地上溯攀游之后，越过了一块硕大的岩盘，它来到生命中理想的安乐窝。此刻的韧虾虎，举目望去，往往已是后无来者。

这里，毛蟹、泽蟹自在走动于石缝山沟间，石蛉、珈蟌在林下的低空飞舞，有着青翠郁闭的林荫，崎岖复杂高低起伏的溪床地形，急缓交杂的流水环境，保持良好的溪岸土壤，孕育了充足的养分，让水中生出丰富食物。在一个激流之下，它找到属于自己的尘世天堂…，如果能再幸运一些，遇见一只身披迷彩的美娇娘，它就能完成自己传承溪中霓虹的重大使命。

韧虾虎雌鱼

谜般物种，秘境认证

像韧虾虎这样的物种，仅分布于西太平洋岛弧，更可能以台湾为相对热区，全岛却没有几个人有幸一睹风采，而且似乎有数个未被学术深究发表的隐藏种类，可以说是谜般类群，而这要归因于牠们「旅游」生涯的每个阶段，对于环境的严格要求，所以，在一条溪流的上游，发现雍容华贵的韧鰕虎，可以说是一种「秘境认证」。

韧虾虎的一生，犹如一个身不由己沿途作「水环境检测」的伟大环保旅人，检测的工具，是自己的性命。

而我们的岛，给了韧虾虎几条没有工程的小溪？几个没有外来鱼种的角落？几片林荫蓊郁水土良好的集水区？几个不会断流的出海口？这个全球罕见的，被严重忽视的物种，未来还有几条，能一路完成它们那意义重大的「水域环境韧证之旅」？

韧虾虎行旅希望抵达的环境

【注】「两侧回游鱼类」指的是一生中必须在不同阶段往返溪流与海洋，进行繁殖或生长等不同任务的鱼种，洄游的旅程长短不一，方向亦有正反之分，降海生殖以鳗为大宗、上溯生殖则以虾虎为大宗。无论降海或上溯，牠们往往是一条溪流的全流段生态是否完整健康的重要指标。

本文内容信息感谢生态观察家周铭泰先生提供

• 来源：人禾环境伦理发展基金会

• 图文：李政霖

-End-